第七章 总有春来何处知-《陌上花开缓缓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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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田赶紧示意身边的其他宫人先追出去,自个则向我小心赔笑道:“娘娘莫要伤心,其时,小殿下心里极喜爱娘娘,自第一次见了娘娘,奴婢就看出来了。只不过,娘娘生得过于面嫩,小殿下把你当成了长公主模样。娘娘不知,他此刻纵然嘴硬,但自从见了娘娘,每天晚上临歇下,都要缠着奴婢问娘娘的事情。”

    我甫起身,柔声道:“不碍事,让宫人费心了。”

    蓝田笑,再低低向我道:“娘娘哪里话,这是奴婢们的份内事。娘娘不知,娘娘离宫数载,圣上对小殿下极为宠爱,奴婢们从未见过圣上对哪位王子公主如此喜爱。小殿下除了圣上,谁也不怕,谁也不服。宫人们都说,要论模样心性,诸位王子中,没有一位王子有比元瓘小殿下更象圣上。娘娘恕罪,奴婢如此说,实属死罪。”

    我心内一酸,轻道:“蓝田宫人,你也去吧。好生看顾着,本宫会念着你的心意,去吧。”

    蓝田再深施一礼,弓身退去了。

    我望着朱门外的春日迟迟,又愣了半晌,耳畔传来乐阳的小声提醒:“娘娘,快喝药吧。”我接过她奉上的汤药,轻轻饮了,用茶水漱了口。低道:“乐阳,你服侍陛下多久了?”

    “回娘娘,奴婢在昭阳殿当值有三年了。”

    我垂下眼睫,正如他所说,他待十四可谓费尽了心力,犹嫌不足。十四宫内的执事宫人,自云鸢起,就由他昭阳殿拨出,自兰辛宫人起,他拨给十四的,更是他跟前的主事宫女。一着一步,唯恐有半点闪失。

    我轻道:“乐阳,问过了么?宫内的膳牌恢复了么?”

    乐阳小心答道:“回娘娘,奴婢问了内务府,尚不曾。”

    我柔声道:“派个人去,就说我吩咐的,从今儿起,一切照从前恢复吧。”乐阳看看我,屈膝应了。

    我避开她的视线,只看着朱门外兀自盛开的牡丹花圃,一朵一朵,国色天香,娇艳欲滴。但,再美,也是这天地间的一隅,纵然是花中之王又怎样,终盖不过百花的芬芳去。他已给了十四一个君王能给十四的极至,十四,又怎能负他。

    昨日大典时,凤凰宫内的所有主位都曾来给十四磕头请安,包括媛妃娘娘。依十四看了,这些人,虽然年纪多比十四年长,但除了极少数的,每一个人的容貌,都远胜出十四许多。或娇媚或秀美,或浓艳或清雅,一个个,都是如花的年华。这个年纪,本应是女儿家最好的华年,少了枕畔之人的疼爱,再好的绮罗珍玩,锦衣玉食,也弥补不了女儿心内的缺憾。十四,岂能忍心。

    当晚,钱镠并不曾再来。十四后来听说,当内务府的宫人将搁置多年的膳牌重新奉于君王跟前,君王并未多言,只随便翻了秦修容的绿头牌。

    秦氏丽娘,十四认得,当日在昭阳殿,十四曾不小心将手中的茶水尽数泼于她的罗衣之上。其容颜之美,丝毫不输于昔日的墨荷半分,要论娇柔妩媚,其更在墨荷之上。男儿终是爱绝色,自古皆同,可惜十四自幼便知,自个虽有天资,却无殊丽。

    当乐阳如是前来回话时,十四,只淡淡一笑,吩咐他们早早掩了朱门。就着温暖的烛火,十四独自立于案前,描着自个的绣样。

    当日十四回宫,本是告诉自个是为了国之大义而来,吴越国不可一日无君,而这位君王,更是天地间亘古少有的一代圣君。如今吴越国,已在他的治理下,成为这乱世中最为强盛的大国,四海之内,已无敌手。如果不是他的胸襟韬略,每一个吴越子民,至今仍将同那周边诸国的百姓一样,挣扎于狼烟肆虐的涂炭中,尸骨遍地,饥荒盈野。

    十四,今生得遇君王,夫复何求?

    十四这个皇后,所幸做得并不太难。一来有铁血的君王护着,二来,因了当日的天狗吞日,众人对十四至今敬畏有加,竟无一人敢再轻易冒犯紫宸殿之人。

    只是,夜阑人静之时,十四时常还会哭醒。那一刻,独自卧于枕上,听着殿外的更鼓忽远忽近地击下,那一刻的寂寥,是如此的清晰与深重。

    他并未沉湎于女色,仍似之前那般,每月只有半月会翻嫔妃的牌子。从他所翻的膳牌中,十四也看得出,他也在尽量让各宫各殿雨露均沾。

    但他从来不翻紫宸殿的牌子,不知他希望十四自个去昭阳殿寻他还是怎的,但,十四自晋了这皇后位始,再也不曾象昔日一般偶尔去昭阳殿寻他,他若不来,十四也从不去找他。所以每一次的相见,都是君王自个于深夜到访。

    有时候,十四,竟觉得多日不见还好些,最长有一次,十四一连十日都未曾见过君王。当他再来时,十四隐隐在他的眸中看到一丝怒气,转瞬即逝,十四并未能看得很真切。他只将十四紧紧抱于怀中,仿似要将十四箍碎了一般。十四,不知他因何要发怒,是因了十四多日未去寻他么?还是十四哪里又行差就错,触犯了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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