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之音·1,她在飞-《零逝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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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诗知道,妈妈总在以一种近乎偏执的态度从她生活的每个角度无孔不入地监视着她,妈妈虽然认为这种“监视”只是善意的爱护,但是陈诗自己非常反感这样的监视,没有哪个正常的年轻人会喜欢这样过分了的“爱护”。
于是陈诗一只手踹在校服的裤兜里攥着她的房门钥匙,她的另一只手提着连一口都没有喝过的蒙牛袋装纯牛奶,她埋着头加快脚步要逃离哪里那片被母亲的焦虑目光监视的空旷地带,她转身拐进了一条光线昏暗而随处可见垃圾杂物的狭长小巷。
这条小巷是两栋规划失误的单元楼挤出来的一条幽暗的缝隙角落,大部分时候都被老鼠般居住在这片贫民小区的居民们当成藏污纳垢的垃圾堆使用,没有任何人外出的时候愿意路过这里。
但是陈诗几乎每天早上都会经过这里前往学校,第一个原因是因为这里是一条通往学校的鲜为人知的捷径,第二个原因是在这里她每天早上都需要处理一些东西。
陈诗在一座堆满恶臭垃圾、两侧墙壁上生遍青苔和污垢、地面更流淌着成分不知名的昏黄液体的垃圾房前停下了脚步,垃圾房的顶端正蹲着一只浑身上下长满杂色斑点的花猫慵懒地蜷缩着身子舔着爪子,猫儿眯起竖瞳上下打量着陈诗。
陈诗拧着眉头抽出纯牛奶的吸管随手丢如垃圾堆,她捏着那袋纯牛奶对着垃圾房的垃圾当着那只眼睛都直了的野猫的面将牛奶整袋全部一滴不剩地倒光。
她在学校组织的日常体检里检查出了“乳糖不耐受”,简而言之,对于一切乳制品她只要一喝下肚,就会感到恶心呕吐,牛奶里的钙质和营养她更是几乎完全无法吸收。但她的妈妈可不会管这么多,母亲每天早上只会雷打不动地塞给她一袋牛奶一块炸鸡蛋,原因只有一个。
“那个男人留下的规矩”。
把牛奶倒完,那只猫儿也喵喵地跳下垃圾房的尖顶欢快地舔舐着流淌了满地的牛奶,它可不会有乳糖不耐受,所以陈诗每次都会交给它处理,时间长了,这只猫儿也一点都不怕她了,反而把她当朋友或者主人看。
陈诗正要转身走开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突然瞟到那满地的粘稠牛奶里似乎有某只小生物正在挣扎,野猫的舌头很快就会舔向那个方向把那个小东西一起卷进舌头吞进肚子里。
看形状,那似乎是一只被她的牛奶泼了个正着的蝴蝶,对于蝴蝶的轻盈翅膀来说,牛奶的液滴实在是太过于沉重的东西了,它的翅膀被凝稠的牛奶粘在一起,没有外人的帮助,它大概永远不会再有张开翅膀的机会了。
陈诗也不管脏不脏了,更不会想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一只蝴蝶,她先抬腿一脚踢开那只突然让她心底生厌的野猫,野猫在地上打了个滚,对陈诗浑身炸起毛,它示威般色厉内荏尖叫几声便转身落荒而逃,大概它永远想不明白天天给它牛奶喝的老朋友怎么就突然会给它这么一脚。
陈诗蹲下身子,向那只正在牛奶之中挣扎的小虫伸出她不久之前才细心清洗过的双手,她小心翼翼地从牛奶里揪起那只正在牛奶和垃圾里痛苦地被折磨的小生物的翅膀,用随身带的餐巾纸轻轻擦干了它的身体,然后她将那只生物捧在手心,细细地打量……
她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
陈诗浑身上下的汗毛倒竖,她忍不住出一声惊呼,她向后连退几步,身体一直靠在小巷冷硬潮湿的墙壁上,喉咙里还出几声干呕声,而刚刚还在她手心正要翻转身体的渺小生物下一刻已经脱手落在地上,它满意地扇动着背部的翅膀,出“啪嗒啪嗒”的清脆声音。
它通体扁平,呈现深黑色,头很小,脑袋上长着一对蠕动着的复眼,脑后还有一对丝状的触须上下挥动,它虽然身体的后部长着一对翅膀,但它大概永远都飞不起来,除非是从高处向低处滑翔。
那只是一只通体深黑的大蟑螂,鬼迷心窍的陈诗竟然都能把它看成一只蝴蝶。
蟑螂飞快地钻入垃圾房的缝隙里,稍纵即逝,而肚子里天翻地覆的陈诗已经扶着墙在垃圾堆这股令人作呕的气味里把今天草草咽下的早餐全部吐了个一干二净。
那一天,耽搁了这么多时间的陈诗当然毫无疑问地再一次迟到,她被王老师当着全班的面狠狠批判了一次,王老师唾沫横飞地对她指手画脚评头论足,评价她是“无可救药、活着还不如早点去死的废物”。她觉得下面的同学之中并没有任何人会对自己投以同情的眼神,他们的眼神大都淡漠而鄙夷,还有人在压低了声音交头接耳地讥笑着自己,都在冷眼旁观看自己的笑话。
同样是在那一天里,陈诗每节课间都跑进女厕所,她总共洗了二十三次手,擦了无数次洗手液和消毒剂,可是她觉得自己的手怎么也洗不干净,她总觉得自己的左手手心,那只恶心的虫子体内那种腐烂的味道挥之不去,她甚至觉得那种可恶的味道,正在一点点、一丝丝地侵染进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处。
仿佛她的身体都在一同腐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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