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身寻梦里江南土-《大明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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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一路之上,那姓李的胖子将四人照顾的好生周到,吃穿住行,总是未等众人开口,便已抢在前头办得妥妥当当,花钱直如流水一般,反正那五十两黄金便是如此用上一年,也决计花使不完,何况孟诸野又还另自许以酬金。

    这样行得七八日,一行人已出了河南地界,到达湖广辖境。谢慎内伤早已尽愈,此时已自行动如旧,他几次想要将米铁夫二人来历示明,但见常无言一副冷冰冰的神情,终于还是忍住了不说。常无言每日以上乘内功祛除寒气,身子也是一日好过一日,手足关节已能渐渐活动。

    车中日长,旁人倒也还好,瑚心却是气闷不过,不时耍闹些小性子。谢慎心底暗暗好笑,看她实在闷恼不过时,便说些历史故事与她听说,以来消磨时光,他肚里典故甚多,又得傅云山加意点拨,这时口中滔滔,指画江山,自是信手拈来,只听得瑚心如醉如痴,饶有兴味。讲到后来,便连岚心也一起凑来旁听,那李胖子更是没口子地夸赞谢慎学问过人,将来必能点中进士等等恭维之语。常无言静坐一旁,似是漠不关心,却也不禁暗自纳罕:“看这姓谢的小子不出,样貌平平无奇,学识倒恁地渊博。”一时车中风光,别有一番乐趣。

    这一日,众人用过了午饭,又喂过坐骑,车马复往南驶,约莫行得一个时辰,已是到了襄阳城边,汉水之畔。

    汉水源起汉中,故以汉水名之,乃是长江最大的一条支流,水浪湍高,浩荡不已,颇与江南的涓涓溪流有所不同,瑚心未曾见过如此江河,不由得大加赞叹。

    众人行到江边,那李胖子先自去租了条大船,众人一起上了那船,顺着汉水向东行去。

    船舱之内,瑚心又缠着谢慎要讲故事,谢慎吃缠不过,只得笑道:“今天又想听什么故事?”

    瑚心手托下巴,思量得片刻,说道:“这里是襄阳,恩……我就要听襄阳的故事。”

    谢慎一听,微微含笑,襄阳历来便是人才辈出,此刻要以之为题,自是难不倒他,只是他想瑚心师徒均是江湖中人,若一味说些文人趣事,未免听者兴味索然,更显不出自己本事来。少年人逞强好胜,原是天性使然,谢慎亦是一般,当下稍动心思,顿时想到一个故事,说道:“你想听故事那也无妨,不过我先要考量考量你。”

    瑚心精神一振,伸舌道:“好啊,可不准太难了。”谢慎道:“这襄阳城以西数十里处,有个地方名叫‘隆中’,一千多年前,那里出了一位古往今来的大贤者,你可知那人是谁?”

    瑚心想了一想,突然跳起,拍手笑道:“我知道啦,是诸葛亮。”

    谢慎道:“不错,正是诸葛孔明。”瑚心道:“诸葛亮的故事我听得多啦,什么三顾茅庐、七擒孟获,可有什么好稀奇的。”三国故事自宋朝以来,便已在书场茶肆、勾栏瓦舍里流传甚广,其时正当明朝初叶,市井百姓几乎人人皆知诸葛亮的名字,其事迹传说自也是家喻户晓,无人不知,任谁都能随口讲上几段,瑚心幼时顽劣无比,常无言便时常给她说些诸葛亮的智谋故事,只盼她沾习一点名士风采,可以少些调皮胡闹。

    谢慎笑道:“我讲的故事,保管你没听说过。”瑚心最喜新鲜事物,越是罕闻少见之事,她越是兴趣盎然,此时闻知这故事自己从未听过,不禁把头凑近了些许,急道:“快讲快讲。”

    谢慎道:“世人皆知诸葛亮能谋擅政,却不知他还是一位武学高手。”瑚心惊道:“啊,诸葛亮会武功?”谢慎道:“正是如此。”此言一出,不仅瑚心瞪着一对圆圆的大眼,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就连岚心、常无言也都错愕异常,难敢相信,一时都凝神听他续言。

    谢慎又道:“此事倒非为我杜撰,乃是前人所言,我也不过是从一本古书中看来而已。”瑚心甚是不耐,连催道:“谢家阿哥,侬勿要卖关子,是什么书,快些讲下去。”谢慎微笑道:“作这本书的,乃是南北朝时,南朝梁代的一个著名隐士,姓陶名弘景,时人称为‘山中宰相’是也……”

    瑚心忽地打断道:“这人倒是有趣得很,好好的宰相却做到山里去了。”谢慎道:“这个陶弘景倒不是在山里做宰相,而是他不愿为官,隐居于深山之中,后来梁朝皇帝每逢遇到军国大事,便要派人先来问过于他,然后才政令行事,所以当时之人便叫他‘山中宰相’,这人本领可大得很,天文地理,医卜星相,诗书文章,乃至铸剑炼兵都无所不会,无所不精。”

    瑚心道:“噫,这人本领那么大,又不肯出山做官,倒和我们东海派的祖师爷象得很,就是不知他会不会武功。”说着望了一眼常无言,眼波之间颇含得意神情。

    谢慎道:“陶弘景会不会武功我也不知,但他著有一本《古今刀剑录》,里面却录有诸葛亮的一则故事:说当年诸葛孔明南征黥中,路过一座青石祠堂前时,忽见山势耸拔,便心念一动,抽出刀来刺向石壁,谁知这一刀使力太猛,整把刀竟都没入了石壁之中,这一下太过神妙,军中将士虽也不乏武功精熟之辈,但自忖和他这下相比,委实差得太远,骇异之余,无不大为称叹。一个人竟能将刀刺入山石壁中,你说这诸葛孔明当不当得‘武学高手’这四个字?”

    瑚心道:“诸葛亮原来武功也是这般高强,那当真了不起了。”谢慎笑道:“这是故老传说,也未必是真,然则就算诸葛亮手无缚鸡之力,但他大智大信,扶弱主于危难,全忠义于一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实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丈夫。你想自古贤人众多,千古之下却只推诸葛一人,不正因是如此么。”

    瑚心年岁尚幼,不谙世道,哪能体会此中道理,尚未开可作答,常无言却突然插口说道:“嘿嘿,少年人也学人家大言不惭,你年纪轻轻,乳臭未干,又能懂什么大丈夫做人之道了。”言下冷淡,语气之中,却又微含嘉许之意。

    谢慎脸上一热,说道:“常老前辈指谪的甚是。”常无言“哼”了一声,冷道:“口是心非。”这样一来,却算是冰释了谢慎前番言语无礼之罪,船舱之内,一时暖意融融。

    瑚心见机往常无言身上一靠,撒娇道:“师父,谢家阿哥为人很好,侬干吗就是不肯收下他来?”常无言这次并未生气,只是淡淡说道:“当十二年前,我便已在东海派历代祖师灵位之前立下毒誓,此生再不收录男子入门,任谁来求也是无用。”

    瑚心奇道:“这是什么规矩,竟这般古怪,师父侬自己不也是男子么,还有小师叔不也……”不等她说完,常无言已然脸色大变,怒道:“不要再提那人,他不知自重,淫邪无耻,又去勾结白莲妖孽,早已非我东海门人,也不是你们师叔了。”

    瑚心从未见过师父这般动怒,一时竟吓得说不出话来,谢慎却想:“常老前辈不肯收我入门,原是为了守誓承诺,倒非是因我之故。”他素来为人轻视,但叫有人稍稍示露怜惜之色,便会心念感激,久久不已,此时乍闻常无言这般言语,胸中顿生一阵暖意,又想:“原来岚心姑娘她们还有一位师叔,只是人品似乎不怎么高明,又什么勾结白莲妖孽,莫非便是白莲教么?常老前辈一提白莲教便如此生气,难道这白莲教当真是邪魔歪道,罪大恶极吗?”念及于此,不禁又想起宋牧之来,心中大为叹惜。

    岚心轻轻拍了师妹脑门一下,微笑道:“师妹,谢大哥曾拜过师父,怎能再投他派,你这不是让他欺师灭祖吗?”谢慎附声道:“正是正是,瑚心姑娘一片好意,谢慎实在愧不敢当,常老前辈刚才能指点晚辈,我已是感激不尽了。”

    瑚心幽声一叹,说道:“谢家阿哥,我总是帮不了侬。”谢慎心中一阵激动,想道:“瑚心姑娘涉世未深,心肠却这般的好。”说道:“小生极感姑娘盛情,这厢心领实受了。”却是学着孟诸野说话的口气,惹得二女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谈笑晏然,如此打发时光,倒也不觉寂寞,不数日间,大船便已流经武昌府,转入了长江,又行旬日,一行人终于到得江南。谢慎生来二十年间,从未到过此地,只见青山如画,秀水明丽,鸟语嘤嘤,垂杨拂水,花香馥郁,说不出得繁华气象。此时正当四月天气,值逢江南烟雨时节,两岸更是热闹似锦,烟柳画桥,风帘翠幕,瞧得人眼花缭乱。

    谢慎心中不住赞道:“古人云,江南四月是‘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诚不余欺也,真是山水不言而人醉其中,我在西北之时,哪曾见得这等秀丽风光。”回头望了一眼岚心,又想:“也只有这般明山秀水,才能生出这般江南佳人。”

    这一日清晨,船已到得杭州城郊,众人弃舟登陆,经此一月调养,常无言伤势好了大半,这时已能自行走动,便对那李胖子道:“老夫行走已便,就不须劳烦阁下三位了,你们早些回去罢。”

    那李胖子巴不得立时回去,听常无言如此一说,客套得几句,便躬身道辞,满面笑容地回去等着领取赏钱。

    松江府是在杭州东北之向,东海派却在杭州东南的大海之上,路途相去甚远。谢慎牵过黄马,正要与三人告辞作别,忽闻前方林中有兵刃之声传来,铿铿不断,人数似是不少。

    瑚心少年好事,奇道:“咿,好像有人在前边打架,我去瞧瞧。”不等说完,已撒腿向林子里奔去。常无言刚欲出言叱止,岚心道:“师父不必担心,师妹不过一时好奇,我去一旁照看着她,料想在江南之地,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常无言知这徒儿外表柔弱,实则缜密多思,大有男儿之风,有她在侧照应,确不会又什么乱子生出。

    谢慎见岚心随着而去,便也跟上进了林子,三人藏在树后,分开花草,只见林子里头,十几个劲装结束的蓝衣壮汉,正在围攻两个青年,旁边站着一个鹰鼻深目的紫袍汉子,神色阴鹜,正自注视着众人打斗,周围地上还躺着三两具尸体,看样子也是蓝衣人一路。那两名青年一高一矮,都是头戴毡帽,身着袍袄,手中各使一口弯刀,刃尖身窄,中原之地甚是罕见。那两人离得既远,这时又自纵跃起伏,一时之间瞧不清他们的年岁相貌。

    激斗之际,却见高的那人左手低垂向下,点点鲜血不住地飞溅而出,显是受了些伤,但见他绝无惧意,右手弯刀高接低架,全是拼命的打法,身子却牢牢挡在同伴之前,舍身照护,敌人的狠辣着数大半都由他抢身接下。

    那十几名蓝衣汉子见胜券稳操,对方又状若发疯,便有人劝道:“老子又不是要你们的命,把那东西留下了,放你们走便是了。”另有一人道:“快快抛下兵器投降,咱们三当家定会宽宏大量,饶你们一条性命。”

    但那二人打发了性,对众人言语浑作不闻,两口弯刀越使越疾,斗到分际处,只听一声惨叫,一名蓝衣汉子已被高的那人拦腰一刀,劈成了两半,顿时鲜血内脏流了一地。

    众蓝衣人见他如疯虎一般的打法,心中皆生寒意,旁侧观战的那紫袍汉子突然呼哨一声,众人齐齐向后退开几步,但仍是围成圈子之状,将那二人困在核心。那紫袍汉子越众而出,笑道:“两位贤弟何必如此拼命,敝帮不过是想要那件东西罢了,你们乖乖交了出来,我秦老三立马放你们而去,对大家岂不都好?”

    那高矮二人对视一眼,脸上均现鄙夷之色,高的那人叫道:“谁是你贤弟,汉人蛮子最无信义,算我们瞎了眼睛,居然会错信你这恶贼。”他说话之时舌音带卷,一口中国话听来极是不纯。

    这时二人站定,谢慎已瞧清了他们面貌,只见高的那人生就一张国字方脸,浓眉细眼,一部虎髯粗密威武,神情极是精悍,矮的那人却是鹅蛋圆脸,面颊红润,颌下无须,一双大眼乌溜溜的甚是灵动,七分俊秀之中更透着三分爽朗英飒。

    秦老三脸色陡地一沉,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老子无情了。”右手一招,众人齐又拥上。

    那二人酣斗良久,此刻气力已然不加,又斗得数合,矮的那人刀法稍显松缓,两名蓝衣汉子见机猛攻而上,刀剑并举,向他额头击去,那人矮身一让,毡帽却被一剑削去,一头乌黑长发顿时披洒于肩,众人见她容颜俏丽,明艳动人,原来竟是一个美貌少女。

    那一干蓝衣汉子大都是些轻薄无赖之徒,这时已有好几人出口嚷道:“嘿嘿,原来是个娘们,还他妈的长得挺俊俏。”秦老三哈哈一笑,道:“没想到竟是个雌鸟儿,老子这趟出门,运气倒也不坏,弟兄们,这小妞儿我是要生不要死,大伙儿都看着点。”又有人道:“那是自然,三当家捉了她回去做个压寨夫人,那滋味可实在美得很呐。”众人又是一阵轰笑,竟似已将这二人视作俘虏一般。

    谢慎看在眼中,气得胸膛直欲炸裂,心想哪有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行此强盗行径的,一腔侠义心怀怦然激起,忿然道:“那些人好不可恶,我去帮那两人。”瑚心见这么多个汉子围攻那两人,早也心怀不平,道:“谢家阿哥,我帮侬一同去。”

    岚心道:“师妹,谢大哥,且慢。”谢慎回头一怔,道:“岚心姑娘,这群人实在欺人太甚。”

    岚心微微低首,轻声说道:“我并非说不能去,只是他们人手众多,我们不宜贸然直上,一会儿谢大哥你去相帮那两人应付众蓝衣人,我和师妹出其不意去攻他们首领,这叫射人先射马……”

    谢慎心头一喜,接道:“擒贼先擒王,姑娘妙计。”

    三人伏身潜进,待离众人稍近,只见那少女已是狼狈万状,此时既要抵挡身前敌人,身后却又有一名蓝衣人扑到,谢慎见形势所格,当下不再多想,蓦地使出一招“抓”字诀,向那名蓝衣人右臂抓去。这一月时日里,谢慎每每忆起破庙之中的那一战,便心生余悸,思来想去,总是因为自己武功低微之故,是以这些时日里,他一等伤势痊愈,便即暗地勤练不辍,把那十二式擒拿手法练的烂熟无比,这时出手又快又准,加之内劲相辅,已是颇具威力。

    那人的真实本领原与谢慎相差无几,但一来未料有人背后偷袭,二来谢慎所使这招乃是宋牧之的亲传绝学,岂是这些江湖中第七八流的人物所能抵御。一抓之下,那人一条右臂登时脱臼,还未来得及呼痛,颈上又已中那少女一刀,身首立时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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